1.
【祝大伙元旦喜乐。】
这条简洁的微博发布一小时后,就收获了一千万的点赞。
顾远舟望着照片里的人,心中有欢喜,也有酸涩。
余姚芝如今已是红遍全国的女星,前程一片璀璨。
紧接着,他接到了余姚芝打来的电话。
“今儿要跟剧组的人吃饭,就不回家了。”
她的声音有些冷淡,听不出具体是何种情绪。
“行。”
顾远舟躲在角落挂断电话后,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,今日的晚风,冷得刺骨。
随后他把目光投向了餐厅内的两道身影。
此时的他,宛如一个窥探他人幸福的窃贼。
余姚芝笑意满满,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。
明明是独自和另一个男人出来用餐,却要骗他说是剧组聚餐。
那个男人他也认识,是当下炙手可热的男星-沈墨白,随着电视剧的播出,众多网友纷纷嗑起了CP,说他们是天生一对。
顾远舟自嘲地摇摇头,起身打车准备回家。
他看着车窗外的景致,很多大屏幕上都有余姚芝的身影,粉丝们围在四周不停地拍照。
他们之间的差距,似乎越来越大了。
顾远舟始终记得,初次见面时的情景。
他的父亲因过失杀人入狱,所以同学们都叫他杀人犯的儿子。
在书桌上刻字、把垃圾塞进他的书包。
是余姚芝挺身而出,为他打抱不平,还陪伴了他高中三年。
对顾远舟而言,余姚芝的出现犹如一道光,照亮了他黯淡的世界。
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。
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,余姚芝盯着他的眼睛发问,“我高中陪了你三年,那你要不要陪我度过以后的日子?”
顾远舟只感觉心跳漏了一拍,满眼都是惊愕和难以置信。
他不敢相信,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人爱。
他愣着又摇头又点头,最后以一个吻开启了两人长达7年的爱恋。
相恋七年,顾远舟一步步陪着她走到如今的位置,心甘情愿地打理好他生活的一切。
从郊区不足10平米的出租屋,到现在市中心300平米的大平层。
终于熬出了头,又到了余姚芝事业的上升期,她说现在还不是公开恋情的最佳时机,让他再等等。
可不知从何时起,她好像变了。
变得没那么爱他,也好像变心了。
刚到家,他就发现另一条微博也登上了热搜。
#余姚芝沈墨白共进晚餐,眼神暧昧,疑似即将公布恋情。
顾远舟深吸一口气,呆呆地坐在落地窗前。
两个小时后,余姚芝才回到家。
她皱着眉头问,“怎么不开灯?”
顾远舟语气有些酸涩,“热搜我看到了。”
她愣在原地,眼中闪过一丝心疼,但转瞬即逝。
随后,她用毫不在乎的语气说着,“就是炒作,怕你多想,才没告诉你,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在多想吗?”没等顾远舟回应,她直接走进浴室去洗澡。
听着那水流不断的声响,顾远舟心里烦躁得很,过了几分钟,他瞧见了茶几上放着的手机。
他刚把手机拿起,就被余姚芝的声音惊到了。
“你啥时候染上偷看别人手机的毛病啦?”
顾远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僵硬,偷看?
以前的余姚芝可不是这样,她竖起手指对天发誓,说这辈子都不会背叛顾远舟,他想看啥都行。
可如今,她却一脸严肃地质问他为啥要偷看。
顾远舟还没反应过来,余姚芝就穿好衣物准备出门。
“剧组突然有事儿,我先走了。”
随着关门声响起,屋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冷清。
顾远舟开始缓缓回忆起她的变化。
回家越来越晚、和男演员炒绯闻,被拍到在大街上手拉手、不再跟他分享工作中的乐事。
他清楚爱一个人的样子,所以更确定现在的余姚芝已经变心了。
他不明白,既然变心了,为啥不能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呢,他可不是那种爱纠缠的人。
正想着,门铃突然响了,门口放着一束鲜花。
外卖员满脸笑意地问:“是沈先生吧,这是您妻子给您订的花。”
那一刻,顾远舟的心头猛地涌起一阵悲戚。
他好似战败落荒而逃的人,抬不起头来。
“不是,你们送错地方了。”
说完,不顾外卖员诧异的目光,颤抖又慌张地关上了门。
她如今是红遍全国的明星,而自己只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。
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无法跨越的差距。
既然这样,不如就放手吧。
他看向桌上的日历,一个月后就是他们的七周年纪念日,他小心地在1月31号的日期上画了个圈。
就用他的离开,当作纪念日礼物吧。
2.
直至次日夜晚,余姚芝才带着满身酒气归来。
不只有酒气,还隐隐散发着烟味。
顾远舟眉头一蹙,往昔的余姚芝从不饮酒,今日怎会醉成这般模样。
他刚欲上前搀扶,好让她站稳,却被她不经意间躲开。
“我有些累,先去睡觉了。”
声音冷淡且满是疏离之感。
趁顾远舟还在发呆之际,她已摇摇晃晃地走回卧室。
陡然间,手机骤然响起,又是一条微博推送。
#饭桌起哄,余姚芝沈墨白共饮交杯酒,真情侣就是甜。
难怪滴酒不沾的她会喝成这样,难怪她会打破自己的原则,一切皆有迹可循。
他无力地垂下双手,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境地。
正当他走神之时,卧室里传来呕吐之声。
顾远舟赶忙进屋,欲为她简单擦拭一番。
见顾远舟进来,她眼神有些迷离,轻声招呼着,“快来。”
就是这一句,让顾远舟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出现了裂缝。
他走到她身旁,轻柔地为她擦拭。
可余姚芝却突然抓住他的手,眼睛一眨不眨。
“我是真的爱你。”
听到这话,顾远舟低下头,或许她真有苦衷,毕竟娱乐圈向来身不由己。
可下一秒,他如遭雷击般呆在原地。
“他是杀人犯的儿子,我是大明星,我们早就不般配了。墨白,给我点时间。”
话音刚落,余姚芝便头一歪,沉沉睡去。
顾远舟感觉脸上滚烫,眼眶也有些发酸。
等他回过神时,眼泪已浸湿了衣襟,无论怎么擦都于事无补。
他哽咽着小声嘟囔,像是问自己,又像是问余姚芝。
“那我算什么呢?”
他转身走出卧室,却没看到余姚芝眼角滑落的一滴泪。
夜幕正浓,窗外刮过刺骨的寒风,今年的冬天,似乎来得格外早。
顾远舟起身收拾自己的衣物,是时候先寄出一些了,到时候也不会大包小包走得太狼狈。
他独自一人来到她身边,也会独自一人离去。
七年来留下的印记,真的不少。
他的目光落在一个飞机模型上。
高中时他身上所有钱加起来都没有5块钱。
当他在路边看到这架飞机模型时,便动了心。
当初他妈妈也送过他一模一样的,可惜被他爸爸扔掉了,那是妈妈在世时,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物品。
他自嘲地摇摇头,飞机模型以后还会再有,现在解决温饱才是关键。
余姚芝看透了他的情绪。
40度的天去商场门口穿上厚厚的玩偶服,拿出所有的钱给他买了这架飞机模型。
所以他一直留到现在,那上面不仅有妈妈的痕迹,也满是余姚芝对他的爱。
可现在他想通了,这不过是替代品,妈妈送他的那架飞机模型永远不会回来了。而我对他的爱,早已变了味。
他把飞机模型丢进垃圾桶,有些物件,留着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。
疲惫的心情与纷杂的记忆相互缠绕,很快他就意识不清,趴在茶几上睡了过去。
次日醒来时,身上盖着一条毯子。
我正在衣柜前挑选衣服。
见他睡醒,只是平淡地问了句,“你醒了。”
顾远舟意识到,这毯子应该是我拿出来给他盖上的。
“多谢。”
我微微皱眉转过身,“你以前从不跟我说谢谢。”
顾远舟不知该怎么回应,只是低头沉默着。
我见状,主动换了个话题,“怎么在1月31号上面画了个圈?你生日又不是那天。”
顾远舟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衫,她果真不记得了,在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的,似乎只有我自己。
“不记得了,或许当初随手画的吧。”
即便他尽力掩饰,颤抖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他。
我头一偏,下意识地想抱抱他,问问他是不是受了啥委屈。
可我没这么做,我放下悬在半空的手,淡淡地说,“晚上我有个商务聚餐,不回来吃了。”
停顿了一下,才接着说,“你自己照顾好自己。”
顾远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。
每次她都用这种借口,都用腻了。
3.
当晚时分,顾远舟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。
【恒悦酒店305,麻烦帮我把化妆台上那对红色耳环送过来,越快越好。】
顾远舟满心疑惑,以往她从不会让自己现身人前,今儿怎么如此反常。
但瞅见“尽快”二字,他还是动身前往了。
抵达楼下后,他依旧担忧这般出现会给她招来麻烦。
于是不断拨打电话,期望她能下来取,可始终无人接听。
没办法,他只能亲自上楼去。
推开门的瞬间,他瞧见余姚芝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。
还没等她开口,周围就有人疑惑地问:“你找谁?”
还有眼尖的人,已然认出顾远舟手上拿的正是余姚芝的耳环。
那是品牌方赠送的限量款耳环,很难见到同款。
余姚芝的目光仿佛要燃烧起来。
在气氛紧张之时,沈墨白出来打圆场。
“这是姚芝家的管家,我见过几回,应该是来送东西的~”
众人听了这话,立刻露出八卦的神情。
“看来墨白没少去姚芝家呀,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恋情?”
沈墨白暧昧地瞥了余姚芝一眼,接着轻轻握住她的手,“这得看姚芝的意思。”
顾远舟再也待不住了,只是把耳环放到桌上,便如逃离般离开了。
原来,叫他来就是为了羞辱他吗?
余姚芝,你的心也太狠了。
当他回家收拾行李时,突然回来的余姚芝狠狠抓住他的手腕。
“谁让你过来的,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! 我不是说过你不许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吗?!”
顾远舟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脸上也露出一丝痛楚。
这时余姚芝才发觉自己有些过分,随后略显慌张地松开了手。
“不是你让我给你送去的吗?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,你都没接。”
说着,顾远舟还拿出手机想证明。
可余姚芝翻看自己手机后,却冷哼一声。
“我这儿根本没有短信和电话记录,你说谎也得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吧。”
顾远舟想调出记录给她看,可她根本不在乎,只是烦躁地摆摆手便把目光移开。
那一刻,他明白了。
她不信任自己,哪怕自己拿出再多证据也没用。
而后,他又想起当初沈墨白那略带挑衅的眼神,难道这短信,真不是她发的。
见他不说话,余姚芝更笃定了心里的想法。
“别再出现这种擅自做主的事!”
扔下这句话后,余姚芝再次摔门而出。
顾远舟站在原地,已经记不清看了余姚芝背影多少次。
每次都是她绝情离去,把他一人留在原地。
可从前,她明明说过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。
看来承诺只有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才算数。
他再次看向桌上的日历,经历了这么多事,怎么才过去一天呢。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这样的画面:倘若自己真的离去,余姚芝会是怎样的一种情绪。
但没过多久,他便不再去想了,像这种自讨没趣的事儿,实在没必要去深入琢磨。
两小时过后,余姚芝拎着一份晚饭归来,那是他最为钟爱的城西的泡椒牛肉面。
接着面无表情地吐出关切之语:“晚上还没顾得上吃饭吧。”
顾远舟盯着牛肉面发愣,他有些琢磨不透余姚芝了。
为何要先给个下马威再送上点甜头呢,自己在她心里究竟充当着怎样的角色。
没等顾远舟开口,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,他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,于是起身去取。
可打开门一看,映入眼帘的并非外卖员,而是沈墨白。
4.
他呆立在原地,余姚芝也察觉到门口异样,出来就瞧见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。
她眼睛轻轻眯起,让人猜不透心里在琢磨啥。
沈墨白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发问,“姚芝,我能进去不?”
余姚芝点点头,随后沈墨白好似这屋子的主人,满脸得意地迈进了门。
进到屋里,还不忘嘲讽一下顾远舟。
“你咋还没下班呀,都这么晚了。你走吧,姚芝有我照顾就行。”
余姚芝却微微皱眉看向沈墨白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被发现的审视之意,“你咋晓得我住这儿。”
沈墨白不回应,只是反问,“咋的,我不能来呀?”
余姚芝无奈地摇摇头笑了,“等我会儿,咱马上就走。”
等余姚芝回到卧室时,沈墨白却不停地打量着顾远舟。
“你咋还不走?”
顾远舟心里清楚,他肯定知道自己身份,因为他俩从没见过。
那次饭局上,他还替自己解释,说自己是余姚芝的管家。
表面上为自己开脱,暗地里却实实在在把自己算计进去了。
要是辩解,就会让余姚芝陷入感情麻烦,如果不辩解,那就等于认了这个身份。
这牌打得可真妙。
见他不吭声,沈墨白又接着说。
“我和姚芝的恋情很快就会公开,很快就会订婚,接着结婚。我才是大众眼中她的正式情侣。你要是有自知之明,就不该待在这儿。”
说着,他话锋一转,
“当然,要是你乐意伺候我俩的话,我也不反对,只要你受得了就行。”
瞅着顾远舟脸色越来越难看,沈墨白笑了起来。
余姚芝听到外面动静,走了出来。
“咋啦?笑得这么欢。”
沈墨白不在意地摆摆手,“没啥,看这小管家挺有趣,随便逗了几句。”
余姚芝瞥了眼顾远舟,终究啥也没说。
可沈墨白依旧不依不饶。
“你咋还不走,难道今晚打算住这儿?”
说着,他托着下巴寻思,“我后悔了,今晚不想走了。姚芝,咱今晚就在家吧。”
顾远舟有些尴尬,他在这城市唯一的亲人就是余姚芝,现在离开,他能去哪呢。
他把目光投向余姚芝,指望她能帮自己说句话。
哪知道余姚芝眼眸一低,语气冷淡地说,“你先走吧,现在不需要你了。”
顾远舟把拳头攥得青筋暴起,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。
他默默点点头,拿起衣服下了楼。
站在楼下,他头一回意识到这城市没他容身的地儿。
除了这儿,他居然想不出自己能去哪儿。
正想着,好朋友聂源的电话打来了,问他准备啥时候过去。
这是他儿时大院最要好的玩伴,后来搬家就再没见过,只一直在手机上联系。此次离开后,顾远舟打算前往聂源所在之处。
“很快就好了,我买好票会告知你的。”
话语刚落下,顾远舟便察觉到身后涌现出一股压迫之感。
转过头去看,余姚芝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位置。
她的眼神里既有不解之意,又带着探寻之情。
“买什么票?你要去往何处?”
顾远舟被她问得愣住了,下意识地回应着,“我约了一位朋友一同去观看话剧。”
要是余姚芝的心放在他身上,就会发觉这句话破绽百出。
顾远舟向来不看话剧,在这座城市也没有朋友。
可她依旧点了点头,“我和墨白出去逛逛,你也尽快离开这里吧。”
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顾远舟,又补充了一句“注意安全。”
说完后,再次给顾远舟留下了一个背影。
他随意拦了一辆车,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绕着圈子。
顾远舟虽说没有刚开始那般难受了,可心里却依旧感觉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,让他几乎难以呼吸。
他把车窗打开,凛冽的风刮得人脸生疼,静静地发呆。
5.
不清楚在外面住了多长时间,余姚芝才给顾远舟拨通电话。
“回来吧。”
仅仅三个字,便结束了通话。
顾远舟原本不想回去,可又记起家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整理。
终究还是得回去一趟。
到家时,余姚芝不在,他望着桌上的日历,在已过去的日期上画了叉。
再过15天,就能和这儿的一切彻底说再见了。
忽然,他的目光落在了垃圾桶上。
垃圾桶没被清理过,里面还有几张残留的包装盒。
但那架被扔掉的飞机模型,却不见了踪影。
顾远舟开始在家里重新找寻,最后在衣柜的夹层中找到了它。
他意识有些迷糊,明明记得当初把飞机模型扔了,怎么又会在这儿出现。
难道是自己记错了,根本没扔?
该不会是余姚芝把飞机模型捡回来的吧。
这个想法一冒出来,便被顾远舟立刻否定了。
她现在应该恨不得自己赶紧离开,给她和沈墨白腾位置,怎么还会做这些呢。
不过两个小时,顾远舟就把所有衣服都打包收纳好了。
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时,突然留意到了手上的戒指。
那是确定恋爱关系时,余姚芝送给他的。
并不昂贵,可七年了,他从未摘下过。
现在也是时候斩断过去的一切了。
他把戒指摘下,丢进了垃圾桶里,这次他确定,戒指肯定是被自己扔掉了。
顾远舟就这样在家待了几天,门外传来开锁声,是余姚芝回来了。
四目相对的那一刻,他竟然在余姚芝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。
可不过一瞬,这惊喜便消失了,让顾远舟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。
二人相对无言,顾远舟想打破这种沉默,却又不知该说什么。
“这几天在外面没睡好吧,远舟,我也是没办法,你别怪我。”
顾远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,他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从余姚芝嘴里说出来的。
但现在的他对余姚芝已不抱期望了。
那句话像根刺一样一直扎在顾远舟心里:他是杀人犯的儿子,我们早就不般配了。
见顾远舟不说话,余姚芝有些烦躁地挠挠头。
突然,她注意到了桌上被画了叉的日历。
她眉头紧皱,慌乱的情绪迅速涌上心头,她感觉有什么事情要超出自己的掌控。
“在日历上画叉干啥?”
顾远舟随口回应,“无聊而已,随便画画。”
“柜子里的衣服都打包了,是要送去洗吗?”
“嗯,换季的衣物,收拾起来免得落灰。”
其实这也是假话,如果余姚芝肯仔细瞧瞧,就会发现冬季的衣服也没几件了。
但她的注意力不在这儿,所以没发现也正常。
余姚芝紧紧抿着嘴唇,一分钟后才缓缓开口,“远舟,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,我们好像很久没单独相处过了。”顾远舟颔首示意,并未加以反驳。
毕竟这般的饭菜,享用一顿便少一顿。
6.
两人默默吃完了这顿晚餐,彼此心里都明白一些事。
收拾餐具时,余姚芝留意到顾远舟光秃秃的手指。
她带着试探的口吻问:“你手上的戒指哪儿去了?”
顾远舟看向自己的手指,那枚戴了七年才摘下的戒指,手上留下一圈明显的白色痕迹。
他头没抬地回答:“太久没清洗,摘下来弄一下。”
理由听起来挺合理,可余姚芝总感觉哪儿不太对。
她有种预感,好像顾远舟随时会消失。
这已经实现了她最初的想法,可为啥心里还是这么痛呢。
气氛有点微妙时,余姚芝的手机响了。
看不到是谁打来的电话,只见余姚芝眉头紧皱,拳头也攥得紧紧的,因用力过度手上青筋都露出来了。
挂了电话后,顾远舟刚想问她怎么回事,又一阵电话声响起。
余姚芝转身下楼,回来时身边多了个人,是沈墨白。
沈墨白挽着余姚芝的胳膊走进屋子,迎着他挑衅的目光,顾远舟内心毫无波动。
他觉得奇怪,自己不是该难受、哭泣吗?
怎么此刻心里如此平静。
“墨白有点低血糖,还没吃晚饭,我去给他做点吃的。”
沈墨白却撒娇道:“让保姆做就行,何必你亲自去呢。”
余姚芝轻轻摸摸他的头,“别人做,我怕不合你口味。”
说完,余姚芝就进厨房忙活去了。
顾远舟呆呆地望着余姚芝的背影,意识有些模糊。
在一起七年,一直都是自己精心照顾她。
原来她也会这样照顾别人呀?
看来,爱与不爱真的很分明。
趁顾远舟发呆时,沈墨白坐到他身旁小声说。
“我知道你的身份了,一个杀人犯的儿子,还想攀高枝吗?我要是你,早没脸在这儿待了。”
顾远舟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,好像要跳出胸膛。
杀人犯这三个字一直是他心里的痛,现在却被另一个人当玩笑提起。
他怎么知道的呢?肯定是余姚芝告诉他的吧。
顾远舟不明白,她为啥要用这种方式讨好别的男人。
难道是想证明他有多差劲吗?
顾远舟情绪崩溃时,余姚芝从厨房出来了。
她看到顾远舟眼角的泪,有点慌,赶忙上前想安慰。
却被沈墨白一声轻咳打断了。
她定了定神,平淡地问:“怎么了?”
沈墨白笑着说:“没啥,可能是你厨房油烟太大,呛着了吧。”
然后他看向顾远舟,“很晚了,你差不多该走了,别耽误我和姚芝办事。”
都晚上10点了,他们能有啥事要晚上办呢。
顾远舟心里跟明镜似的。反正他已不想在此处停留,他拎起包起身欲走,却被余姚芝拉住了胳膊。
“时候不早了,我送你。”
顾远舟强忍着眼中的泪花,轻轻挣脱了她的手。
他此刻脆弱至极,好似稍一触碰就会破碎,声音也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不用了。”
“太晚了,你独自一个人不安全!”
没等顾远舟开口,沈墨白便说话了。
“如今可是法治社会,出门就能打到车,哪有什么危险。姚芝,我劝你别对一个管家这般在意。”
他特意把管家这两个字说得很重。
听到这话,余姚芝立刻改变了态度,冲着顾远舟说道,“也是,那我就不送你了。”
顾远舟心想,还以为她会多执着呢,原来也就这样。
临走前,他当着余姚芝的面在日历上画了个叉。
只剩下最后一周了。
迎着余姚芝疑惑的目光,顾远舟只是微微一笑,便决然地离开了。
7.
一件麻烦刚消停,另一件麻烦紧接着就来了。
顾远舟惊觉自己居然登上了微博热搜榜。
不清楚是谁把他和余姚芝的合照给放了出来,两人举止亲昵,就好似一对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。
评论区也因此炸开了锅。
“这人是谁呀?长得可比我们墨白哥哥差太多了!”
“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男友,那我之前嗑的CP算怎么回事?!”
“我是恒悦酒店的工作人员,上次见过这个男生,听说他是余姚芝家里的管家。”
“管家?管家还靠得这么近,难不成是想借机上位?”
一时间,网络上到处都是讨伐顾远舟的留言。
说他自不量力,说他为达目的不惜耍手段。
甚至还有人骂他是男小三。
顾远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然后把手机关机了。
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,看着这些充满恶意的话语,心里难免有些失落。
明明他才是陪伴余姚芝七年的人,怎么如今成了别人口中人人喊打的对象呢。
但他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,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,余姚芝应该会为他辟谣吧。
她真的忍心让自己活在这些污言秽语之中吗?
顾远舟刚把手机开机,就接到了余姚芝打来的电话。
“顾远舟!你到底想干什么!那些照片是不是你放出去的!你知不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影响?!”
顾远舟被她吼得愣住了,小声地为自己辩解。
“不是我......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打断了。
“还在狡辩!你现在赶紧回家,别出门!也别被记者拍到。”
说完,她就挂断了电话。
顾远舟原本以为,随着时间流逝,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大众遗忘。
可没想到三天过去了,谣言不但没平息,反而愈演愈烈。
甚至已经有人挖出了他的过去。
“这不是顾强的儿子吗?那个杀人犯的儿子。”
“我就说看着好眼熟,他好像是我高中同学。听说他爸爸因为过失杀了他妈妈,他成了孤儿。”
“当初确实是余姚芝保护了他,他不会以为人家对他有意思,就开始纠缠不休了吧。”
“杀人犯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人。”
......
眼看着自己越来越多的信息被扒出来,顾远舟痛苦地捂住了头。
那些痛苦又难堪的回忆再次如潮水般涌来。
他爸爸有家暴倾向,家暴后又拼命忏悔。
他妈妈为了让他有个完整的家,一直默默忍受着没有报警。
一次考试,他没考到满分,就被喝醉的爸爸用皮带、衣架抽打。
打到最后不过瘾,甚至还去厨房拿了菜刀。
是他妈妈拼命护住了他。
临死前还告诉他要离开这个家,好好活下去。
他拼命跑出去报警,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。
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这些过往,可现在又有人将他结了痂的伤疤残忍揭开,暴露在众人面前。
他有些承受不住了。没多久,沈墨白就站出来说话,还晒出了他俩的情侣对戒。
“我跟姚芝感情好着呢,不会被居心叵测的人搅和,拜托大家别再过度留意这事了。”
顾远舟望着图片里的那枚戒指,心痛得快要窒息。
那戒指,可是他心仪许久的。
如今戒指有主了,却戴在了别人手上。
他没资格拥有亲情,也没资格拥有爱情。
顾远舟想不明白,为啥越努力,越与幸福擦肩而过呢。
都说吃苦的人会有福报,吃亏的人会有福报,全是瞎扯。
他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,余姚芝应该快出来发声了吧。
跟大家讲他不是小三,他俩有过长达七年的感情。
可等他看到余姚芝工作室的声明后,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。
“他追余姚芝女士追了七年,余姚芝女士没答应。被拍到的照片都是他故意找角度摆拍的,希望大家别被误导了。”
顾远舟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,余姚芝,这些都是你默认的吗?
几分钟后,电话响了。
是余姚芝打来的。
8.
“今晚咱俩聊聊。”
语毕,便挂断了电话,留给顾远舟的唯有那单调的忙音。
顾远舟瞅了瞅手机,真是命运弄人,今儿恰好是他们恋爱七周年纪念日。
也是他该离去的日子。
回到家后,余姚芝已然坐在了沙发上,她面色阴沉,一声不吭。
顾远舟率先张嘴,打破了寂静。
“要谈啥?”
听到顾远舟平静的语气,余姚芝瞬间发怒。
“你为啥要去招惹沈墨白呢?!你干点啥不好,非得去招惹他?!现在他进医院了,你满意了?”
顾远舟被她说得一头雾水,啥医院,跟自己有啥关联。
瞧见顾远舟这般模样,余姚芝拿出一叠照片扔在桌子上。
“这是你吧,你把他推下水,要不是周围有人,他就没命了。”
顾远舟拿过照片,照片里的人确实挺像他,不管身形还是穿着。
但不是他。
因为这几天,他一直在酒店根本没出门。
“不是我,或许有啥误会。”
余姚芝冷笑一声,“误会?我看你就爱撒谎,当时送领带你撒谎,现在还在撒谎。怪不得你爸不爱你,你上学时也没少撒谎吧,一切都是你自找的。”
“你妈要是知道自己护着的孩子是个撒谎精,也会后悔吧。”
顾远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,眼前的女人如恶魔般,毫无顾忌地说着最狠毒的话攻击他。
眼泪在那一刻彻底失控,眼中所有的光都在此刻熄灭。
他曾经以为能无条件信任的人,如今却对他恶语相向。
她说过会永远保护他,说过当他永远的依靠。
可打脸来得如此突然。
顾远舟后悔极了当初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。
曾经付出的真心,在这一刻都化作刀子刺向自己。
他想,不如死了算了,这样活在世上还有啥意义呢。
可是他想起了妈妈临终前的话,妈妈让他好好活下去。
他狼狈地擦掉脸上的泪水,面色苍白地说道,“余姚芝,我们分手吧。”
分手是他提的,可他比谁都清楚,这段感情是谁最想先离开。
余姚芝艰难地转过头去,不再看他破碎的表情。
“我走了,你就待在这儿,哪也别去,到时候我会送你离开。”
说完,余姚芝便离开了。
她走后不过三十分钟,另外几条微博便再次冲上热搜。
#余姚芝家中管家心生嫉妒,陷害沈墨白落水,生命垂危
#余姚芝大发雷霆,怒气冲冲斥责管家
配图就是刚才他们吵架的偷拍。
评论区也全是讨伐顾远舟的言论。
“真是恶毒,我算是见识到了,这样的人就该抓起来送去警察局。”
“好贱的男人,能不能早点去死啊。”简直让人无话可说,也不瞧瞧自己是啥身份,差点都要以为他们是暗地里的情侣了,瞧余姚芝那副样子,应该不是,估摸就是纯粹的雇佣关系罢了。
顾远舟把手机关上,不再去看那些扎眼的评论。
他寻思着,既然有专门的狗仔来拍,是不是意味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余姚芝谋划好的。
难道就是为了给沈墨白一个交代吗。
自己究竟算个啥,被人当作利用的垫脚石吗?
原本还以为能在七周年纪念日这天,过得风光一些。
却弄成了如今这般模样。
他拿起笔,在日历的最后一天,画上了叉号。
一切,都在这一刻彻底终结。
顾远舟在心里默默念道:余姚芝,你再也没法伤害到我了。
9.
次日清晨,余姚芝早早便起了床,她得赶忙送顾远舟离开此地。
在车内,她拨通了顾远舟的电话,打算先让他收拾好物品。
她一次又一次地拨打,以往瞬间就能接通的号码,此刻却始终无人应答,那持续不断的忙音,扰得人心烦意乱。
余姚芝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,心底涌起难以言表的焦躁。
就在她走神之际,电话铃声陡然响起,然而来电之人并非顾远舟,而是沈墨白。
“姚芝,能不能过来接我一起吃顿早餐呀~”
听到沈墨白那故作娇柔的语气,她心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。
余姚芝没心思理会他这些要求,只是语气冷淡地说道:“我会跟顾远舟彻底断绝往来,你也得答应我,赶紧把那些热搜处理掉,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与之相关的字眼!”
她并非没考虑过花钱撤掉热搜,只是投资方的势力太过庞大,远非她所能抗衡。
经过几番较量,她最终认清了现实。
沈墨白的语气满是不以为意:“只要你和他断了联系,我自然会信守承诺。”
稍作停顿,他接着说道:“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早餐呢?”
余姚芝心中的怒火不断翻涌,他们高高在上,能轻易将一个人摧毁。
他们把另一个无辜之人卷入这场纷争,使其饱受网络暴力之苦。
此刻却还若无其事地问她要不要吃早餐。
“我还有事要处理,失陪了。”
说完,她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,当初若不是为了保护顾远舟,这样的人,她多相处一秒都觉得厌恶。
突然,余姚芝在另一辆出租车上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她正想追上去查看时,红灯却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。
无奈之下,她只能停在原地,眼睛紧紧盯着倒计时的秒数。
当再次起步时,那辆出租车早已没了踪影。
余姚芝心中有根弦紧绷着,一天不送顾远舟离开,她就一天无法安心。
可刚才那道身影,酷似顾远舟。
这么想着,她又摇了摇头。
顾远舟从不在白天出门,刚才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他。
可下一秒,她便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,为了不被狗仔抓到一点线索,顾远舟已经三年没有在白天出过门了。
她曾心疼地问他,后不后悔。
而顾远舟总是对她露出灿烂笑容,说为了她,做什么都心甘情愿。
她亏欠他的,实在太多太多。
这么想着,她再次拨打顾远舟的电话。
可电话提示音却从刚才的无人接听变成了已关机。
至于微信消息,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回。
一股莫名的恐慌迅速笼罩了余姚芝全身,她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离她而去。
看了看导航,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家。
但她已经等不及了。
她迅速给物业打电话,期望物业进屋查看顾远舟是否在家。10分钟过后,物业战战兢兢地回拨了电话。
她清楚余姚芝的性子,要是没什么要紧事,是不会叫物业登门的。
“余女士,家里没人在。”
余姚芝牢牢攥着方向盘,才没让自己情绪失控。
没人?!
这么说来,刚才那道身影,果真就是顾远舟,他要去往何处?为何自己对此一无所知。
七年间,不管顾远舟去到哪里,都会提前跟她讲一声,甚至还会发送自己的位置信息,就怕她找不到人而忧心,他一直这般善解人意,从不给余姚芝增添哪怕一点点的困扰。
所以余姚芝才能够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事业当中。
然而如今顾远舟居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,这让余姚芝有些恼怒。
而潜藏在恼怒情绪之下的,是深深的忧虑。
但物业接下来的话语,才真正把她推进了深渊。
“余女士,家里几乎没什么物件了,您是打算搬家吗?需不需要我们搭把手?”
余姚芝狠狠踩了一脚刹车,心脏剧烈跳动个不停。
仔细回想,顾远舟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对劲。
冷静下来后,她把油门踩到极限,原本1个小时的路程,硬是被她缩短到了30分钟。
一路上,她的脑海里全是顾远舟,过往对他的种种伤害都一股脑地涌进脑海。
她有些懊悔,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。
下车后,她摇摇晃晃地走上楼,深呼吸好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她的手不停地哆嗦着,就连熟烂于心的密码都输错了三次。
当房门被打开时,没有闻到那最熟悉的气味,屋内冷冷清清,仿佛从来都没有人住过。
10.
我第一时间瞧见了桌上画满叉号的日历,那红红的印记,瞅着令人心惊胆战。
甚至有几日,印记还被加深了。
她没时间去仔细琢磨日历的意思,立刻朝着卧室奔了进去。
拉开衣柜的那一刻,她发觉顾远舟先前打包好的衣物不见了踪影,柜子里只剩下几件她的裙子,显得孤零零的。
所有情侣物品都消失了,连她那份也被处理掉了。
余姚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,难以接受眼前的状况。
她又给物业打了电话。
“把最近几天的监控调出来!”
物业被这冷淡的语气吓到了,这种客户他们可惹不起。
不过20分钟,就把监控记录送到了余姚芝手上。
监控里,余姚芝看到顾远舟把行李拖上车,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,没再看小区一眼。
她想,那一刻的顾远舟,肯定是失望透顶了。
才会对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毫无留恋。
物业管家见她情绪不对,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:“余女士,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?”
余姚芝不耐烦地摆摆手,没多看他一眼。
而管家则像得到大赦一样,匆忙离开,生怕会被迁怒。
余姚芝呆呆地看着监控录像,忽然,她想到了什么。
转身把垃圾桶翻了个遍,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那枚被扔掉的戒指。
余姚芝呆呆地举着那枚戒指,然后不停地在手里摩挲。
七年,整整七年顾远舟都没摘下过这枚戒指,哪怕后来给她买了更贵重的首饰,他还是舍不得换掉。
他说,这代表了他们的初心,对他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。
可现在,却被他丢进了垃圾桶。
余姚芝有些生气,他怎么能这么狠心,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扔掉。
等她找到他,一定会严厉地教训他,问他还敢不敢这样做。
不过几秒钟,她又沮丧了下来,该去哪里找顾远舟呢?
他倒是有本事了,还知道把行李拿走,自己出去租房子住。
余姚芝把拳头握得紧紧的,心想一定要尽快找到他,然后告诉他以后不许这样偷偷走掉。
她站起身来,想找找顾远舟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。
他曾经那么爱她,怎么舍得一走了之呢。
只要自己找到顾远舟留下的线索,就能顺着痕迹找到他。
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。
她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,都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。
这时,她的目光又落到了那本日历上。
她凑近一看,才发现日历最下面有一行小字。
【再见,再也不见。】
余姚芝用尽全身力气捏着日历,让纸张变得皱皱巴巴的。
可那几个字,却还是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眼前,看起来特别刺眼。
她双眼通红,情绪看起来极其不稳定。低沉的吼声自她喉咙间传出,“顾远舟,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!”
再度拨打顾远舟的电话,依旧处于关机状态。
余姚芝的身体绷得紧紧的,焦虑如潮水般迅速在全身扩散,此刻的她,完全慌了神。
小区的监控范围有限,没办法知道顾远舟具体去了哪里。
思来想去,她给老友打了个电话。
询问对方能否帮忙调取东川街的全部监控,还告知了一个车牌号,期望对方能帮忙查查这辆车都去过哪些地方。
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里,余姚芝好似热锅上的蚂蚁,不住地来回踱步。
仅仅三十分钟,对她而言却仿佛过去了三十年,脑海中全是顾远舟的隐忍与付出。
电话打过来时,余姚芝急切地问:“怎样,查到了吗?!”
对方有些沉默,余姚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语气也带着一丝颤抖:“没找到吗?”
“查到了,这辆车最后去的地方是国际机场。”
国际机场......
手机随之掉落,余姚芝也差点恍惚得站不稳。
他并非出去租房子住,而是要彻底地离开自己。
11.
我变成了一只痛苦的风筝,蹲下身捂住脑袋,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,那声响格外扎耳。
她感觉自己似乎忘掉了某个重要物件,在脑海中反复搜寻后,终于想起来了。
昨天是他俩恋爱七周年的纪念日。
她曾许下诺言,最迟不过七年,就会嫁给他。
可她都做了些什么?她用最狠辣的言辞去刺激他,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度撕开,甚至还在上面撒了盐。
我不敢去想,那时的顾远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。
她低着头,痛苦地低喊着:“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?远舟,这不是我的本意,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般境地,是不是我用错了办法。”
当初投资方拿顾远舟的身世来要挟她,要是不肯和沈墨白炒CP,就会曝光顾远舟的身份。
这个投资方,是沈墨白的亲舅舅。
她没办法,只能选择妥协,还在心里暗暗发誓,等合同时间一到,她马上就会退出娱乐圈,然后带着顾远舟远走他乡。
可沈墨白察觉到了她对顾远舟的爱,开始让投资方不断给她施压,要他们尽快断绝关系。
她舍不得也不忍心说出口,于是想逼顾远舟提分手。
她觉得,顾远舟肯定舍不得和她彻底断了联系,只要还能保持联络,那等她处理好一切后就能重新找回顾远舟。
然而,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呢。
她一下一下地用拳头砸着桌子,都渗出了殷殷血迹,可她好似感觉不到疼痛,只是自顾自地砸着。
她自认为做的决定是为他好,却不知正一步步把他往绝路上逼。
当我抬起头时,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,我望向日历,一遍又一遍地埋怨自己。
为什么自己反应这么迟钝呢?要是能早一点发现顾远舟的异样,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。
我想打电话给顾远舟的朋友,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却愣住了。
我不知道该打给谁,在这个城市,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。
突然,我想到一个办法,重新办个电话号码打给顾远舟。
电话接通的瞬间,我控制不住情绪大喊:“远舟,你听我说,一切我都能给你解释,你在哪,我现在就去接你!”
电话那头的顾远舟一愣,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回家了。
他本来想挂断电话,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。
顾远舟轻声问:“你现在在哪?”
就是这一句话,让我眼中再次燃起希望之光。
“我在家,你给我发个地址,我马上就去找你!”
顾远舟看了看时间,应该正合适。
他把机场位置发给了我。
当我赶到机场时,远远就看到了顾远舟的身影,他正准备去安检。
我急忙打电话给顾远舟,想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。
很快,电话被接起,但顾远舟却没有停下脚步。只是用轻柔的语气讲道:“以往一直是我望着你的背影,这回,也该轮到你瞧瞧我的背影了。”
讲完这话,他对余姚芝拼命的呼喊置若罔闻,头也不回地在余姚芝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。
他把时间算计得极为精准,安检过后恰好到了登机的时刻,余姚芝根本来不及去阻拦他。
余姚芝满脸痛苦地蹲在角落里,眼角又有一滴泪水滑落下来。
顾远舟,这便是你惩罚我的手段吗?
12.
当顾远舟走出飞机后,聂源早已在出口处等候。
他心头一紧,差点落下泪来,十几年未曾相见,他们仍能瞬间认出彼此。
一见面,聂源就给了顾远舟一个大大的拥抱,嘴里还不住地安慰着:“远舟,你受苦了,以后我就是你最可靠的支撑。”
顾远舟笑了,可笑着笑着却哭了。聂源赶忙为他擦去眼泪,随后带他回了家。
进屋后,顾远舟又一次呆立在原地。
屋内的布置与儿时大院的家毫无二致,床头摆放着一架和妈妈送给他的一模一样的飞机模型。
他难以想象,聂源得费多大的心思才能做到这般。
聂源察觉到他的情绪,故作轻松地调整着状态:“好啦,别这么多愁善感了,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?当初叫你来你不来,现在你总算肯来找我了。咱俩可是天下最好的!”
见聂源这般模样,顾远舟终于露出了笑容。
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旅途奔波,他一躺下便沉沉睡去。
聂源也轻轻关上了门,没有打扰他休息。
刚转身准备去做饭,聂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
他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来电,没有接听。
可那号码依旧坚持不懈地一直拨打着。
或许是认识的人,又或许是有什么急事?
在打第五通电话时,聂源接通了电话。
电话接通的瞬间,耳边传来了余姚芝欣喜又焦急的声音。
“是聂源吗?!”
“你是谁。”
余姚芝没有回应,“远舟在你那儿对吧,你能不能给我发个地址。”
这话一出,聂源顿时警觉起来,“你是余姚芝?”
得到肯定答复后,聂源眉头紧皱并握紧了手机。
他虽不清楚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何事,但也能猜到这个女人给远舟带来了极大的伤害。
不然远舟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。
“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,电话我先挂了。”
余姚芝慌张地阻拦,“别挂,别挂!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远舟,我要求不高,只要你给我一个能收到货的地址就行。算我求你。”
聂源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口吻。
“什么东西?”
“是他妈妈的遗物......”
听到这几个字,聂源的手颤抖了一下。
他明白,这几个字对顾远舟的意义重大。
思索了几秒钟,他留下了一个信息不全的地址。
余姚芝连声道谢后,挂断了电话。
聂源反复思量,这件事还是得跟顾远舟说一声,他有知情权。
远舟听闻事情的前因后果后,安慰地拍了拍聂源的肩。
“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,没关系的,反正也是个模糊的地址,她找不到我的,到时候就得辛苦你帮我去拿快递了。”
聂源重重地点头,“包在我身上!”
在一阵打闹声中,顾远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。心底悄然泛起丝丝缕缕的疑惑,妈妈究竟还留下了啥遗物,他为何对此一无所知。
电话那头的余姚芝好似放下重担般长长呼出一口气,只要晓得地址,后续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。
正思索着,门铃猝不及防地被按响。待她把门打开,便瞧见了沈墨白那张面孔。
他摆动着腰肢走到余姚芝身旁坐下,手指还似有似无地拨弄着她的裙摆。
“姚芝,那个累赘已经不在了吧,你打算何时向媒体公开我们的恋情呢。”
余姚芝不露声色地往旁边移动了一点,接着皱着眉整理上衣。
“我们原本就是炒作,你最好检点些,以后别再来这儿找我!”
可沈墨白却轻蔑地哼了一声,又凑了过来“炒作又何妨?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舅舅什么,天价违约金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。”
余姚芝烦躁地扯了扯领带,就是这个可恶的合约,让她推开了顾远舟。
要是能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,什么名利荣耀她都不要了,她只盼顾远舟能在她身边相伴。
她猛地一甩手,沈墨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,差点从沙发上滑落。
“余姚芝,你要干什么?!”
“什么破合约,我还就不要了!你舅舅不是厉害吗?!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样!”
沈墨白一怔,他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余姚芝。
他有些惧怕,担心余姚芝真的会闹得不可开交。他心里是在乎余姚芝的,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太过紧张。
定了定心神,他缓缓说出一句话,“你现在不太理智,我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。”
说完,便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但余姚芝心里清楚,她此刻冷静得很,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。
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,就是追回顾远舟。
13.
聂源的手机号码收到了一条签收的短信,想必是余姚芝邮寄的物件抵达了。
他有心去取,却被陡然降临的工作缠住了脚步。
一整天都未曾有过片刻闲暇。
瞅见这般情形,顾远舟主动提出前去领取。
然而聂源却浮现出担忧的神情,“你去拿,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?”
顾远舟冲他展露了一个宽慰的笑容。
“不会的,南北相距4000多公里呢,何况我们这儿是个小镇,过来一趟愈发麻烦。她不会亲自现身的。”
“再者说,都过去一整天了,她总不至于在快递站旁待上一整天吧。”
聂源思索了一番,觉得他讲得在理,便也未加反对。
没出意外的,还是出了意外......
当顾远舟刚下车时,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他眉头紧锁,没料到余姚芝真的会跟过来。
她身为大明星,如此贸然地放下行程跑到另一个地方,就不怕被狗仔拍到吗?
就算她不在意,顾远舟也是在意的。
他受够了那种提心吊胆、遭人疯狂辱骂的日子。
他转身就打算离开,却还是被余姚芝发觉了。
“远舟!”
这一声呼喊让顾远舟加快了脚步,想要迅速逃离此地。
但几秒后,他的手腕就被余姚芝牢牢地钳制住。
“远舟,我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眼见离开无望,顾远舟只好正视她。
这时余姚芝难过地发觉,顾远舟看她的眼神,已然全然没有了爱意。
就好似在凝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她想要说些什么,可眼泪比声音更早涌现。
余姚芝用力吸了下鼻子,才颤抖着吐出三个字。
“对不起。”
顾远舟有些诧异,自从他认识余姚芝那天起,就没听过她说道歉的话。
今天这是怎么回事。
顾远舟没有回应,而是问道,“东西呢?”
余姚芝愣了一下,“什么东西?”
见她这般模样,顾远舟没了刚才的好性子。
他眯起眼睛,流露出浓浓的不满。
“你不是说寄给我妈妈的遗物吗?是什么东西?!”
余姚芝低下头,像犯错的孩子般嚅嗫着说道,“对不起远舟,我骗了你。其实没有遗物,是我想见你的托词。”
顾远舟苦笑着往后退了几步。
他早该明白的,如果妈妈有什么遗物,他怎么会不清楚呢。
可他心底还是抱有一丝希望,要是真的有呢,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。
但他赌输了。
几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。
不是因为余姚芝骗他而哭,而是失望,他本以为能够再次寻到妈妈的踪迹。
可终究只是虚幻。
顾远舟转身想走,却又被余姚芝拽住了手。
“远舟,骗你是我的不对,可我真的有苦衷,你听我解释。”
顾远舟甩开她的手臂,不想和她过多纠缠。
余姚芝见状,着急得口无遮拦。
“顾远舟,你已经失去父母了!就算现在有聂源陪着你,他以后难道不要结婚生子吗?你难道要似个累赘般去搅扰他人的生活吗?!
我是那唯一能伴你走过这整个人生的人,你究竟懂不懂!
听到这话,顾远舟停下了前行的脚步。
累赘。
当年他爸爸也曾这般讲过他,说正因有他在,他妈妈才不愿再生个孩子。
这亦是他妈妈遭打的缘由之一。
他痛苦地闭上双眼,所有不堪的回忆再度涌上心间。
然而这些秘密,他曾与余姚芝倾诉过。
那时的余姚芝心疼地搂住他,说他并非累赘,是她最珍视的礼物。
可如今,她却又用累赘这样的字眼来描述自己。
他觉得爸爸讲得似乎也并无差错,自己着实蠢得可悲,连是非都分不清。
把错误的人当作一生的挚爱去看待。
瞧见顾远舟停下的脚步,余姚芝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。
她慌乱地解释,“抱歉,远舟,我......”
恰好路边驶来一辆出租车,顾远舟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里。
留给余姚芝的,唯有浓烈刺鼻的汽车尾气。
她被尾气呛得咳出了泪花,想要赶忙打车去追上顾远舟。
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,刚才还热闹非凡、车水马龙的街道。
此刻居然一辆出租车都看不见。
14.
当初余姚芝打听到地址后,便已做好前来的准备。
她不惧狗仔报道,即便真被拍到,她也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与顾远舟已相恋七年。
她坚信只要见面,顾远舟定会心软跟她回去。
那并非七天,亦非七个月,而是整整七年。
她望着手机里顾远舟的照片,思绪再度飘回那个夏天。
彼时顾远舟遭班级同学欺负,他们肆意嘲笑,撕毁他的卷子,往他书包里放虫子。
他眼眶泛红,却没哭,只是默默收拾东西。
不知为何,她有些心疼。
她帮他赶走那些欺负他的人,并承诺保护他。
相处中,她发觉顾远舟的好,善良且坚韧,似石头缝里长出的野草,有着顽强的生命力。
她心动了,那是她首次萌生与一人共度一生的念头。
他们相识十年,相恋七年。
这十年里,她习惯替顾远舟做决定,自认为所做一切皆是为他好。
却从未问过他想不想要,从未征求过他的意见。
而他也未曾拒绝,无论好坏,通通接受。
后来余姚芝才明白,并非顾远舟没主见,他只是不想给她添麻烦。
他背后的心酸与无奈,并不比任何人少。
她清晰记得,顾远舟总会在睡梦中惊醒,然后满脸泪痕。
余姚芝晓得,他肯定又做噩梦了,便像哄小孩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。
告知他自己永远不会离开,永远是他的依靠。
渐渐地,顾远舟很少做噩梦了,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。
再后来,便是迎来自己的事业上升期,本以为一切会越来越好,却遭投资方威胁。
她没问顾远舟的意见,也没提前跟顾远舟说明情况。
只是自己做好计划,然后将茫然的顾远舟推出局外。
她以为这是在保护顾远舟,可如今看来,似乎做错了。
当家里没了顾远舟的气息,她感觉心中有处地方轰然崩塌。
睡觉时,她下意识想搂住顾远舟,可身旁空无一物。
回家后也无人等她,常年为她亮着的灯,渐渐熄灭了。
那时她才发觉,离不开顾远舟的是自己。
所以当她再次见到顾远舟的身影,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。
她想,这次绝不让他离开自己。
可顾远舟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冰冷。
那一刻,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慌张。
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,顾远舟不要你了。
看着顾远舟要走的身影,她急了,再次说出那些伤人的话。
她痛恨自己。
后来,顾远舟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。
她又一次,失去了他。
15.
从那天开始,顾远舟的状态愈发糟糕。
他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要么对着窗户发呆,要么躺在床上昏睡。
不管聂源如何劝说,都毫无作用。
然而突然有一天,顾远舟好似恢复了正常。
他开始走出房间,与聂源嬉笑玩耍,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。
聂源却有些慌乱,他试探着问:“远舟,你想明白了?”
可顾远舟却迷茫地咬着手中面包,语气天真无邪:“明白什么?”
犹豫了一下,聂源还是问出了那句话。
“余姚芝,你放下了?”
这话一说出口,顾远舟又笑了起来。
“我又不追星,余姚芝跟我有啥关系。”
就是这一句话,让聂源皱紧了眉头。
他不清楚顾远舟是怕他担心才装成这样,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。
说着说着,顾远舟托着脑袋忧郁地讲:“可我有点想我妈了,不知道她在家怎样,啥时候能来看我。”
说完,他就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。
但被聂源拦住了。
“你妈妈出国了,你忘了?!现在那边是凌晨,你打电话会影响她休息。”
顾远舟疑惑地皱眉:“出国,我咋不知道?”
聂源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他第一次撒谎,难免破绽百出。
“她出国打工去了,她说在家没啥意思,不如出去转转。”
“当时你正好在来的飞机上,她联系不到你,就打给我了。”
顾远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也好,在家还得被爸爸打,不如出去,就是不知道她在国外习不习惯。”
聂源差点落下泪来,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,不让眼泪掉下来。
他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听说还不错,等有机会我们去国外找她。”
“好~”
说完,顾远舟便打起了哈欠,没过多久就睡着了。
看着顾远舟熟睡的面容,聂源想来想去,还是决定带他去医院瞧瞧。
第二天早上吃饭时,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。
“远舟,我感觉最近工作压力好大,你能不能陪我去医院看看呀。”
听到这话,顾远舟露出担忧的神情。
“当然能了,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。”
聂源没有过多解释,只是让他别担心。
第二天到了医院后,聂源已经提前和医生打好了招呼。
当他看完后,把目光转向了顾远舟。
“远舟,来都来了,你要不要也一起看看呀。”
顾远舟笑着摇了摇头:“我就不看了,我也没啥压力。”
可是经不住聂源再三劝说,他还是同意了。
随着问诊的深入,聂源发现医生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。
顾远舟也疑惑地问:“怎么了医生,我是有啥问题吗?”
医生看了一眼聂源,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心里就有数了。
“没啥,可能是今天问诊太多,有点累。你先去帮你的朋友拿药吧。”把顾远舟支开之后,医生才蹙着眉头讲起话来。
“他患上了解离性遗忘症,简单说就是失忆了。他是不是经历过极大的打击,又或者是对自身有所不满?他针对创伤形成了自我防卫机制,因而丢失了一部分记忆。”
听着医生这番话,聂源开始尽力回想过去的事儿。
就是那次去取快递,回来后他好似完全变了个人。
一个不祥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萌生。
那天,远舟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情?而且也没见他带回什么东西,他是不是遇见了余姚芝!
“那这种症状会持续多长时间呢?”
医生思索了片刻说道:“不好说,或许一年能恢复记忆,也有可能十年甚至更久。”
聂源不知该感到难过还是该觉得庆幸。
他忘掉了生命里最痛苦的事,对他来讲也算是一种解脱。
16.
我家余姚芝缺席活动的消息迅速传开了。
大伙也猛地记起,好像确实好久没瞧见她了。
以往的她敬业至极,绝不可能如此不负责任。
可如今,她实实在在地消失了,这也是实情。
有人爆料曾在飞机上瞅见余姚芝,众人纷纷揣测她是为情所困,还是打算隐退。
沈墨白不停地拨打余姚芝的电话。
刹那间,余姚芝就出现在沈墨白眼前。
沈墨白有点欣喜,欣喜过后马上又板起脸来。
“余姚芝,你去哪儿了?!你晓得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吗?你真不在乎天价违约金吗?”
天价违约金,又是这几个字眼。
所有人都在告诫她,别意气用事,资本的力量不是她能抗衡的。
那又怎样?所以她就该失去自己爱的人,任由他人玩弄吗?
她拿出合同,当着沈墨白的面撕得粉碎。
“什么破合同,我不在乎了,不就是违约金吗?我赔,我认了!”
“况且那份合同到底有多少猫腻,难道你们真不清楚吗?就算去打官司,你们有几成胜率?”
看着余姚芝愤怒的样子,沈墨白往后退了两步。
直觉告诉他,此刻的余姚芝很危险,已处在暴走边缘。
不过他只是退了几步,便又冲上前去。
“是不是因为那个顾远舟!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?我要样貌有样貌,要热度有热度,身家更是他的几千万倍。”
“他能给你啥?他只会拖累你!只有跟我在一起,才能让你发挥最大价值?”
价值?
余姚芝冷笑两声。
顾远舟从不会这样跟她讲话,他一直说人活一辈子,健康快乐就挺好,不是做啥事都得有价值和意义。
可惜那时的她,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。
见余姚芝不吭声,沈墨白以为说动了她。
又上前搂住她的手臂,“行了,之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,一会儿你跟我舅舅道个歉,她有本事摆平这一切。”
余姚芝掰开他的手,眼里满是不屑。
“不需要。”
沈墨白急了。
“你别跟舅舅作对,不会有好结果的,难道你想被这个行业封杀吗?!你明明有大好前程,我劝你再想想!”
“我不会告诉我舅舅的,你明天晚上给我答复就行。”
不等余姚芝说话,门外便传来一道声音。
“她以为她是谁?我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,是她自己不珍惜,那就怪不得我了。”
来人正是沈墨白的舅舅。
凶狠的面容不怒自威,光看长相就知道不是好惹的。
沈墨白脸上闪过一丝惶恐,然后又为余姚芝求情。
“舅舅,她还年轻不懂事,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。”
瞧见沈墨白这副执着的模样,她有点恨铁不成钢。
她把沈墨白叫过去,低声说,“我断了她的后路,她才能晓得你的好,怎么这点都不明白?”她没办法偿还违约金,肯定会回来求你。这么简单能掌控人的道理你都不懂吗?
沈墨白紧紧咬着嘴唇,觉得舅舅讲得在理,就不再吭声。
然而余姚芝并未退缩。
“行,那就法庭上见,我倒要瞧瞧你能把我怎样。”
讲完,便决然离去,没有丝毫迟疑。
接下来的几日,余姚芝一直忙着联系律师查看合同。
依照合同规定,她得赔偿10亿违约金。
要是官司打赢了,自然是皆大欢喜。
只是凭沈墨白舅舅的势力,恐怕也不会让她舒坦,最终会是啥结局也难以预料。
或许这些钱,还是会换种形式还回去。
但余姚芝不害怕,她此刻只想去找顾远舟,然后永远伴其左右。
只是遗憾,要是这些年的钱全用来赔付违约金,自己曾经承诺的盛大婚礼,恐怕要无法兑现了。
她又自我宽慰,没关系的,钱没了能再挣,可爱人只有一个。
余姚芝做好了赔偿的打算,可几天后,事情竟出现了转机。
沈墨白的舅舅涉嫌偷税漏税,名下还有多笔不正当的交易,甚至被人曝出虐待幼童、潜规则演员等行为。
不过半个月,就被关进了警局,旗下人脉瞬间分崩离析,人人都躲得远远的。
那份不正规的合同,法院也判定余姚芝胜诉。
余姚芝兴奋不已,心里不停地念叨着。
“远舟,等我。”
17.
当余姚芝抵达南岛后,再度拨通了聂源的电话。
然而此次聂源未接听,数十通电话好似细流融入大海,未泛起丝毫涟漪。
不过南岛是个小镇,占地面积不大。
只要她肯花时间去打听,还是能够打听到聂源和顾远舟的住址。
一个月后,她终于来到了聂源家的房门前。
她没化妆,乌青的眼眶配上毫无血色的脸庞,整个人尽显疲惫。
聂源一开门,便被吓了一跳。
只当作是路过的人,没多想。
当他抬腿要离开时,余姚芝叫住了他。
“请问,您是聂源吗?”
聂源疑惑地转过身,他不记得何时认识过这样一个人。
“你是?”
见对方没否认,余姚芝激动得快蹦起来。
苍天有眼,终于被她找到了,只是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。
只说自己是顾远舟的高中同学。
聂源再次打量着她。
他知晓顾远舟的高中生活,明白他高中时没什么朋友,身边只有余姚芝。
怎么可能会有高中同学大老远跑来见他呢。
聂源眯起眼睛,语气变得冰冷。
“你是余姚芝,对不对?!”
见身份被拆穿,余姚芝有些尴尬地拽了拽衣角,然后小声承认了。
聂源冷哼一声,“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,你也别再来找顾远舟。我再发现你来,就报警!”
余姚芝急忙叫住聂源,“我真有苦衷,我不是故意伤害远舟,我能解释!”
聂源不想与她多纠缠,只是斜眼看她,“你该解释的人不是我,是远舟,他也不想听你解释。”
或许是二人声音太大,惊到了屋里的顾远舟。
他愣着打开房门,“聂源,你在和谁吵架?”
看到顾远舟出来的瞬间,余姚芝眼中浮现失而复得的喜悦。
她大喊一声,“远舟,我终于找到你了!”
可顾远舟却被这举动吓得往后退了一步。
见状,聂源赶忙挡在顾远舟面前。
顾远舟从后面探出头,疑惑地问。
“你是谁?”
余姚芝微微皱眉,她觉得顾远舟有些怪异。
聂源担心多说会露馅,于是赶忙解释道。
“这是我朋友,一直对我纠缠不休,我不同意就找到家里来了,你别管远舟,交给我处理。”
说着,就把顾远舟推回了屋里。
迎着余姚芝诧异的眼神,聂源冷漠地说,“跟我走。”
余姚芝下意识想拒绝,但最后还是乖乖跟他走了。
二人来到一家偏僻的公园坐下。
刚坐下,余姚芝便急切地开口,“远舟怎么了?”
聂源冷眼瞧着她,“你是个骗子,根本没有他妈妈的遗物,那天他去拿快递,其实是碰到你了,对吧。”
聂源用的是肯定的口吻。我听了之后,脑袋重重地垂了下去,双手不住地交叉摩挲着。
过了几分钟,她才总算开了口,“没错。”
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,聂源没露出太多情绪,只是平静地说道,“他失忆了。”
话刚说完,我立马挺直了身子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怀疑。
“失忆?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会突然失忆,你撒谎也得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啊。”
聂源也嘲讽地笑了,“我撒谎?要不是那天你刺激了他,他也不会这样。他回来后就茶饭不思,天天坐在卧室里发呆。”
“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,见面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吗?!”
我没吭声了,我想起自己那天做的事,我又一次撕开了顾远舟的伤口。
我无力地瘫倒回椅子上,眼神空洞。
“那天我不是有意的,我想解释,可远舟没给我机会。”
又是解释这俩字,聂源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。
“不是所有错都能解释,你以为解释了就能一切照旧吗?钉子钉在板子上,就算钉子拔了,痕迹还在,陆大明星,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?!”
听着聂源那阴阳怪气的语调,我羞愧极了。
我理所当然地觉得,自己是有苦衷的,只要解释清楚就该被原谅。
却忘了造成的伤害没那么容易消除。
18.
忽然间,聂源改变了想法,他想弄清楚余姚芝究竟有着怎样的苦衷,才会这般狠心地对待远舟。
在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,聂源眼神复杂地望向余姚芝。
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那句话:“你并不了解远舟,更没资格待在他身旁。”
“什么?”
余姚芝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差错。
她明明是为了守护顾远舟,才做了这一切。即便她用错了方式,可出发点是好的,凭什么说她不配留在他身边?
她紧紧攥着拳头,眼中已隐隐燃起怒火。
然而聂源并未理会余姚芝的情绪,而是接着说道:“远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,你问过他究竟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吗?他需要的是花不尽的钱财吗?不,他不是这种人。”
“他以为成为大明星是你的梦想,所以才在你身边默默相伴,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。你擅自替他做决定,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?”
余姚芝低下头,聂源的质问直直地刺进她心里,令她的心像被拧着般疼痛。
“你为他编织了一个精致的牢笼,把他关在其中,你以为这是爱,可这分明就是束缚。”
“退一万步讲,远舟有知情权。你为何不和他共同商量做决定,却要独断专行呢?!”
“你和别的男人单独相处时,想过远舟会有多绝望吗?整整十年,他身边一直只有你。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?”
“所以落到如今这步田地,都是你自找的。”
一口气说完后,聂源感觉心里畅快了许多。那些远舟没说出口的话,他来替他讲。
余姚芝的头越垂越低,她甚至觉得自己没脸再待在这里。
可她不想离开,她身边真的不能没有顾远舟。
她确实做错了,但她也想用实际行动让顾远舟回心转意。
或许是看穿了余姚芝的心思,聂源再次对她发出警告。
“远舟现在已经忘掉了从前那些痛苦回忆,这对他来说是好事,你也不想让他想起那些悲惨过往吧。放过他,也放过你自己。”
这句话让余姚芝原本坚定的心再次动摇起来。
是啊,他已经忘却了那些痛苦的事,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。
可是她的心,为何如此疼痛呢。
她宁愿顾远舟恨自己,也不愿成为这样的陌生人。
十年,付出真心的又何止顾远舟一人呢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艰难地开口:“我不会提及以前的事,这样也不行吗?”
聂源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无药可救,说再多都没用,于是拿起包转身就走。
望着聂源的背影,余姚芝首次感到了迷茫,她不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。
19.
聂源刚迈进家门,顾远舟就满脸笑意地靠过来,眼神里透着好奇与八卦。
“刚才那个是谁呀,我咋从没听你讲过?”
“嗨,一个莫名其妙来追求我的人罢了,我又不喜欢她,没啥可说的。”
聂源不想在这事上纠缠,只想赶紧把话题终结。
顾远舟不晓得聂源的真实心思,只当他是害羞了。
过了几分钟,顾远舟才试探着开口:“聂源,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,你没办法好好开启自己的生活呀?”
听到顾远舟这么讲,聂源有些着急了。
“你说啥呢?!咱俩可是最铁的朋友。”
可聂源越这么说,顾远舟越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聂源。
“但我在这儿待了好久啦,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呀。我找个离这儿近点的房子,随时过来蹭饭,行不?”
聂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:“不行。”
聂源这般态度,顾远舟心里的愧疚愈发深了。
他对自己实在太好,虽说自己没谈恋爱的心思,可聂源以后总归要结婚生子的,自己总不能一直住这儿。
突然,他感觉头有点疼,这话,好像在哪儿听过。
他有些难受地扶住头,一股疲惫感迅速袭来。
聂源瞧见,立刻扶住他关切地问:“远舟,你咋样?有没有事?”
缓了好一阵,顾远舟才勉强站稳身子,然后冲聂源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。
“没事。”
顿了顿,他接着说:“主要是最近我找了份工作,住这儿上班不太方便,所以才想搬出去。”
说着,顾远舟竖起三根手指发誓:“我肯定每周都回来,不会有了工作就忘了你。你知道的,我最爱睡懒觉了,离公司近点我能多睡会儿。”
看着顾远舟这模样,聂源也只好同意了。
还不忘叮嘱他,一定要多回来,可别见异思迁。
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,太阳很快就落山了。
顾远舟动作挺快,两天后就把所有东西都搬好了。
他租了个带院子的房子,没事就在院子里侍弄花草。
这天,他像平常一样除草,就看到有个人影停在了自己面前。
他抬起头,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:“你找谁?”
这里是偏远小镇,加上余姚芝已经隐退,娱乐圈很少有她的消息。
而顾远舟不追星,所以没认出眼前这人就是曾经红遍全国的余姚芝。
余姚芝轻轻摇摇头:“我不找谁,只是刚好路过,看这儿的花挺好看。”
一说起这些花花草草,顾远舟顿时来了兴致。
“你也喜欢养花吗?你最喜欢啥花呀,我最喜欢洛神了。”
说完,还不停地给她展示着。
余姚芝苦笑,他变了又好像没变,他还是当初那个喜欢养花的小男孩。她好想伸出手去轻抚顾远舟的头顶,却陡然发觉这般做着实显得突兀,只好悄然无声地把手收了回来。
内心之中涌起无尽的哀伤。
往昔的他们是那般亲密无间,然而如今就连最轻柔的抚摸,都已然成了一种奢望。
她在聂源家周边逗留了几日,瞧见顾远舟搬离家门的那一刻,她感觉自己的时机到了。
终于拥有了与他单独相处的契机。
余姚芝并非未曾想过离开此地,还给顾远舟一个宁静的生活。
但她终究还是做不到,她在心里自我宽慰,没关系的,只要不提及往昔之事,就不会给顾远舟带来困扰。
她坚信,顾远舟必定会再度爱上她。
这一回,她不会再松开手了。
她微笑着应和,“我同样最喜欢洛神。”
顾远舟如同孩童般笑了起来,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。”
20.
次日,余姚芝搬到了顾远舟家周边居住。
顾远舟再度瞧见这个女人时,颇感讶异。
“你也在这儿住?”
余姚芝点头,“嗯,觉着这儿挺美,想多待一阵子。”
“你不是本地人吧。”
余姚芝又点头,“你咋知道?”
顾远舟笑起来,语气透着俏皮可爱,“因为我也不是本地人,你从哪儿来?”
余姚芝一愣,她不敢说出自己的来历,便随意说了个地方敷衍过去。
一来二去,半个月过去了。
两人渐渐熟稔起来,从起初每日见面打招呼,到偶尔一同在院子里看日落。
他们相处得挺愉快,可余姚芝却开心不起来。
人总归是贪心的,最初的余姚芝只盼能找到顾远舟,后来又期望能永远留在他身旁,如今又希望顾远舟能再度爱上自己。
可她分明瞧见,顾远舟看她的眼神里,没有爱意。
即便她竭力寻觅,也一无所获。
她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,是当初顾远舟扔到垃圾桶里的那枚。
“你觉得这戒指好看不?”
顾远舟拿在手里瞧了一圈,“就是很普通的戒指呀,谈不上多好看。”
余姚芝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。
是啊,这就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,却被顾远舟如获至宝般戴了七年。
顾远舟察觉到她情绪不对,于是试探着问,“我是不是说错啥了?”
余姚芝摇头,“你没说错啥,这确实是枚很普通的戒指。”
愣了一下,她又接着说,“这枚戒指送你好不好?”
她满怀期待地看向顾远舟,可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。
“不好,我要你的戒指干啥?”
余姚芝着急地解释着,“就当是我们初见的礼物,毕竟我们挺聊得来的,也算一种缘分吧。”
她期望用这种方式,能再次把这枚戒指戴到顾远舟手上。
可顾远舟依旧拒绝。
“别的礼物行,戒指就算了,这东西太私人了。”
见顾远舟拒绝得毫不留情,她只能放弃这个念头。
其实她不是没怀疑过,是不是顾远舟故意装失忆,骗了聂源也骗了自己。
可现在她确定了,顾远舟彻彻底底把他忘了。
甚至拿出戒指的时候,她也一直在留意顾远舟的情绪,期望能看到一丝异样的波动。
可惜没成功。
顾远舟的态度,完全就像个局外人。
日落西山,一片片火烧云层次清晰,光影洒在顾远舟脸上,让余姚芝又失了神。
她小声问,“晚上我能留在这吃顿饭不。”
顾远舟没多想就同意了,他相信自己的直觉,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坏人。
他的口味没变,还是最爱吃泡椒牛肉面。
当他把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桌时,余姚芝眼眶有些湿润。她回想起了那个夜晚,那个将他撵出家门的夜晚。
她竭力克制自己的泪水,不愿被顾远舟瞧出异样。
然而吸鼻子的动静还是引起了顾远舟的留意。
“怎么啦?是泡椒放得太多太辣了吗?”
余姚芝摇头,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。
可泪水依旧吧嗒吧嗒地落在袖口处,很快就把袖口浸湿。
这下顾远舟彻底发觉了不对劲,赶忙上前询问: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只是这碗面的味道很熟悉,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。”
顾远舟感觉有些不对劲,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个朋友,她不在了吗?”
余姚芝微微点头,随后两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。
顾远舟率先打破这种沉默,贴心地安慰道:“没事,以后你要是想吃了就来我这儿。”
余姚芝抬起头,还是说出了那句藏了许久的话。
“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,你和我的那个朋友好像……”
顾远舟略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,“好老套的话。”
余姚芝不死心,继续追问:“你对我……有没有好感呢?”
这句话,让顾远舟不适地皱起了眉头。
“我们才认识多久,我怎么可能对你有好感呢?”
突然,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小说情节。
相像的朋友、好感……不会是把自己当替身吧。
他再次紧皱眉头,对余姚芝说道:“吃完了吗?吃完就走吧。”
“还有,如果你以后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,就永远别过来。”
他的态度异常坚决,让余姚芝有些难过。
她还想再说些什么,又怕惹恼顾远舟,只好悻悻离去。
21.
次日夜晚时分,聂源偷偷来到顾远舟的住所,打算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。
顾远舟满脸欢喜地绕着聂源打转,讲述着近来发生的有趣事儿。
当他提及有从外地来的女子住在自己附近时,聂源不禁心生警觉。
紧接着,余姚芝拎着一份牛肉面走进来,说道:“远舟,瞧瞧我给你带啥来了?!”
聂源噌地一下站起身,看向余姚芝的目光仿佛要喷出火,随后不容分说地把她推出门外。
门关上后,聂源咬着牙说道:“我不是讲过,别来打扰远舟吗?!你为何还住在他旁边!你到底有何企图。”
余姚芝自知理亏,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。
聂源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推门进来的顾远舟打断。
他带着迷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,问道:“你们认识?”
聂源不自在地点点头,回答:“认识。”
顾远舟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女人,好像确实在哪见过,可思索许久,都毫无头绪。
他只好先招呼着:“行了,快进来吃饭。”
聂源不想此时把事情闹大,瞪了余姚芝一眼后,便进了屋。
余姚芝想了想,也跟着进去了。
顾远舟见到聂源十分高兴,于是喝了些小酒。
酒过三巡之际,顾远舟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,眼神中透着妩媚。
突然,他抬手轻轻指向余姚芝,说:“我想起你是谁了。”
就这一句话,让余姚芝和聂源同时挺直了身子。
不同的是,余姚芝脸上满是喜悦与期待,还有一丝隐隐的紧张。
而聂源脸上,则全是担忧之色。
“你是聂源的追求者,上次我在门口见过你。只是那时的你没打理自己,所以我印象不深。但刚才,我全想起来了。”
话一说完,聂源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。
可余姚芝脸上满是失落,他依旧什么都不记得。
借着酒劲,顾远舟不停地念叨着:“你喜欢聂源,就得好好对聂源,来我这献啥殷勤,别以为我是聂源朋友,就会偏袒你。”
“还有那枚戒指,也是你要送给聂源的吧。”
......
他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,可聂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。
他已经猜到,余姚芝肯定和顾远舟说了些什么。
可他明明警告过她,离顾远舟远些!
不等聂源开口,余姚芝便迫不及待地说道。
“你误会了,我喜欢的不是聂源,我喜欢的是......”
不等余姚芝说完,顾远舟便打断了她。
“最讨厌你这种心口不一的人,喜欢就是喜欢,还狡辩啥。”
余姚芝再也忍不住了,瞬间脱口而出。
“我喜欢的人,是你啊!”
22.
这话刚讲出口,顾远舟的酒就醒了一大半。
聂源更是满脸怒色地盯着余姚芝。
顾远舟晃了晃脑袋,“可惜我对你没好感,你也不是我心仪的类型。”
余姚芝着急了,“怎么会,明明我们在一起都十......”
“住口!”
聂源见情形不妙,立刻打断了余姚芝接下来要说的话。
而余姚芝也满心不甘地闭上了嘴。
顾远舟不在意她刚才想说啥,接着顺着之前的话往下讲。
或许是还没完全清醒,他说的话有些词不搭调,可眼神里却透着满满的憧憬。
“以后我的爱人,肯定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,她会把我照料得妥妥当当,不会让我受一丁点儿委屈。不管干啥事,她都会跟我商量,我们会一块儿手挽手坚定地朝前走。”
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还要把她带去给我妈看,我妈喜欢的人肯定是超棒的。”
说着说着,他眼里居然泛起了晶莹的泪花。
他扭头看向聂源,“聂源,你说,我能找到这样的人不?”
聂源不忍心看他,只是把脸侧过去不停地点头。
顾远舟每多说一句,余姚芝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到最后,她已经面色如土。
顾远舟说的一桩桩一件件,她全都不符合。
她开始认真回想过去的那些瞬间。
要是那个时候她没在顾远舟最脆弱的时候站出来,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和他有瓜葛。
是不是这辈子顾远舟都不会爱上她这样的人。
又或者,最后顾远舟已经看清她是啥样的人了,但是七年的感情,让他舍不得放手,于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,受尽委屈。
可她却还沾沾自喜,觉得给顾远舟的已经够多了。
却忘了,感情从来不是靠物质价值来衡量的,无价的一直都是真心。
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头一回觉得是自己配不上顾远舟。
她低下头看了一眼顾远舟,他喝得太多,倒在聂源怀里睡着了。
她想了想,把聂源叫到门外,“我觉得,我有些话想跟你讲。”
23.
聂源对余姚芝没啥好印象,只是一个劲儿催促余姚芝赶快把话讲完,随后走人。
“我会离去的,不过不是此刻。让我陪着远舟度过这个夏天吧,到了秋天,我自然会离开此地。”
聂源搞不懂,反正终究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人,她何苦这般执着地留在这儿。
正说着,原本闷热的天气居然陡然下起雨来。
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,顺着江面把黑暗的天空照得如同白天一样,余姚芝忧心忡忡地朝屋内的方向望了一眼。
但紧接着,又传来轰隆隆的雷声。
她赶忙冲回屋内,瞧见顾远舟熟睡的面容才放下心。
曾经的他,最怕打雷了。
那时不管她身处何方,都会马上赶回家陪伴顾远舟。
可从何时开始变了呢,从沈墨白出现后,一切都变样了。
为了赶走他,那是她头一回无视他的电话和短信。
当天亮她回到家时,发现顾远舟脸上满是泪痕。
那一刻,她心痛到了极点,然而她毫无办法。
或许她是有办法的,只要当时她能勇敢一些,带着顾远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,就有挽回的可能。
可她固执地觉得,顾远舟会等自己,结果把他越推越远,直至那颗心彻底伤痕累累。
直白地讲,就是她太自私了,她舍不得舍弃现在的一切,所以暂时牺牲了顾远舟。
她痛苦地闭上双眼,几行热泪从脸上滑落。
余姚芝感觉最近自己哭泣的次数,比这28年哭得都要多。
要是时间能倒流,她肯定会做出和当时截然不同的选择。
但时间,向来不会等人,也无法倒流。
一切都是白费力气。
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纸,上面写满了顾远舟的喜好。
小到喜欢什么牌子的洗发水,大到收到什么礼物最开心,最喜欢去哪个游乐场。
一桩桩一件件,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纸。
她把纸递给聂源,接着哽咽着说出接下来的话。
“要是......要是他以后开启了一段新恋情,就把这张纸交给她,并告诉她好好对待远舟,如果她对他不好,你就打电话给我,无论怎样,我都会带他走。”
说到最后,余姚芝几乎泣不成声。
她摊开双手,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,和顾远舟手上的那枚是情侣对戒。
后来她成了大明星,既担心被狗仔拍到,又觉得这么便宜的东西与自己的身份不符,就摘下来了。
面对顾远舟的询问,她自责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。
顾远舟眼底有些失望,可还是笑着安慰她。
要是他知道自己欺骗了她,肯定会更讨厌自己吧。
余姚芝突然觉得自己很虚荣,也很虚伪,和顾远舟的赤诚相比,根本上不了台面。
顾远舟对她的爱很拿得出手,可自己的爱却微不足道。
她觉得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,却忘了真爱常常藏在细节里。此刻,她再度把这枚戒指套在了手上,然而一切都已无法回到从前。
聂源望着余姚芝渐渐远去的背影,心里涌起难以言表的情绪。
感情方面的事儿,一向错综复杂。
24.
次日下午时分,顾远舟方才清醒过来,他蹙着眉头,手托着头,“哎,酒量愈发不行了。”
聂源听闻声响,赶忙端来一碗醒酒汤,“快喝,不能喝酒还硬撑啥。”
顾远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随后拿起醒酒汤一饮而尽。
喝完后,他才小心翼翼瞅着聂源的脸色询问,“昨天的事儿我有点记不清了,我喝多没干啥丢脸的事儿吧。”
聂源先是一愣,接着轻笑起来,“没有,你喝多后就跟小猪似的,早就昏睡过去了。”
此时顾远舟才安心下来。
而后他又好似想起什么,“那你和那个女人之间啥关系......”
聂源不在意地摆摆手,“跟你开玩笑呢,我们就是普通朋友,那天吵架了,我才随口瞎编个借口,说她在追我。”
顾远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突然,他发觉屋内有些异样,原本空荡荡的房间,怎么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。
“怎么屋里多了这么些东西?”
等他下床时,才发现这些都是聂源的。
“你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干啥,你不要了,给我啦?”
聂源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,“我看你是真没酒醒,你不是说我房子离你公司远,所以你才搬走吗?”
“既然这样,那我就搬到你这儿住,这样总归不耽误你上班了吧。”
顾远舟激动地抱住聂源,“真的吗?你真愿意和我住?可,这样会不会有点麻烦你?”
“不会,你跟我之间,永远别提麻烦这俩字。”
顾远舟感动得差点落泪,聂源对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。
其实聂源是在桌子上看到了顾远舟没写完的日记,他明白顾远舟的孤单,也晓得他渴望有人陪伴。
所以他悄悄把日记收起来,装作从没看见,然后带着行李过来了。
既然顾远舟不舍得麻烦自己,那就只能自己主动来了。
只要顾远舟需要,他永远都会第一个现身。
25.
正当两人聊天之际,余姚芝拎着好些食材走进来。
刚一进门,她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,“我要离开这儿了,在我走之前,能不能一块儿吃顿饭?”
顾远舟颇为诧异,“你要走了?”
这话勾起了余姚芝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情绪。
她原以为是顾远舟舍不得自己离去。
可紧接着,她便被拽回了现实,顾远舟眼中既没有不舍,也没有眷恋。
他真就只是纯粹地发问罢了。
余姚芝点点头,“要走了,在这儿待了许久,想去别的地方瞧瞧。”
吃晚饭时,顾远舟惊讶地发觉,一桌子的菜全是自己爱吃的。
“也太凑巧了吧,你买的菜,全是我爱吃的,今儿可得好好享受一番美食咯。”
望着顾远舟尽情享用美食的样子,余姚芝心里居然涌起一丝满足感。
她寻思着,爱不一定非得拥有,只要他能幸福就好。
晚饭后,趁顾远舟去洗碗时,聂源悄悄问余姚芝,“你打算去哪儿?”
她摇了摇头,“不清楚,或许去看山,或许去看海吧,走一步算一步。”
“对了,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,以后要是远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,你一定要立刻打电话给我,我的号码不会换。”
聂源有些迟疑,余姚芝猜到了他在想什么,接着说道,“放心吧,我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,要是真有需要,我会在暗地里帮他,多一个人保护远舟,难道不好吗?”
思索了好一会儿,聂源才点了点头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余姚芝准备离开时,恰好顾远舟从厨房出来。
她苦笑着开口,“我要走了,有啥想跟我说的吗?”
顾远舟低下头沉思了片刻,“祝你平安,以后也能寻得属于自己的幸福吧。”
余姚芝默默地点点头,随后转身离去。
没人瞧见,她转身之后落下的泪水。
没有顾远舟,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幸福了。
第二天她去车站时没告诉任何人,她怕顾远舟来送她的话,她就舍不得走了。
但她必须得离开。
26.
一个月过后,一条微博再度冲上热搜。
#余姚芝捐出全部财产,发布声明要前往偏远山区支教。
粉丝们纷纷发表评论留言。
【哇塞,这么长时间终于又有姐姐的消息啦,不管姐姐干啥我们都全力支持。】
【咱姐怎么说也是上过重点大学的呢,加油姐姐,愿你在自己热爱的事业里大放光彩。】
【那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......】
不过十分钟,评论就多了一万多条。
经纪人再次联系上余姚芝,费尽口舌地劝她。
“姚芝,你瞧瞧你现在这热度,依旧居高不下。你才28岁,正有着美好的青春时光,这时候退出,你晓得会给自己带来多大损失吗?还有去乡村支教,你不清楚乡村有多艰苦,可不是仅靠你一腔热情就能坚持下来的,你享受优渥生活这么久了,怎么能习惯苦日子呢。”
她明白经纪人是为她好,可她心意已决。
“张哥,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,但你不用再说了,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有些过错,只能我自己去弥补。”
这话一说,经纪人也沉默了。
她当然明白余姚芝指的过错是什么。
从古至今,情关最难跨越。
可又有什么办法呢,只能一关关艰难地闯过去。
“行,那哥也不多劝你了,有啥事给哥打电话,哥肯定帮你。”
“多谢。”
道别后,余姚芝便独自踏上了前往他乡的路途。
待了一年之后,她已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。
孩子们纯真的笑脸,没有勾心斗角的险恶,虽说生活上苦了些,但日子过得很充实。
一个女孩子凑过来,“余老师,你脖子上戴的这个戒指项链好漂亮,和你手上的是一对吗?”
余姚芝低头轻抚着那枚戒指,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。
“是要送给你未来男朋友的吗?”
这话把她问住了,她不知该如何回答,只能随便扯个话题把这事岔开。
那是她的伤痛,也不愿向别人提起。
突然,手机铃声响了,是聂源发来的短信。
刚看到照片,泪水就模糊了她的双眼。
是顾远舟抱着另一个女人的照片,二人面向大海,满是岁月静好的从容。
【远舟很好,找到了自己的真爱,别来打扰。】
余姚芝颤抖着打下了好字。
上课铃声响起,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操场瞬间没了人影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天边。
“最后,还是只剩下我自己。”
(全文完)
创同配资提示:文章来自网络,不代表本站观点。